無用男之忍城──「戰下手」石田三成的戰爭

關於忍城之戰的流程，通説大約是，豐臣方的總大將石田三成因為受到豐臣秀吉攻打備中高松城的影響，因此獨排眾議，決定水攻忍城。三成大灑金錢僱用當地居民，日以繼夜施工，終於在短短5日內完成堤壩，引入利根川的河水，打算淹沒忍城。怎料水攻不如預期，未被淹沒的忍城本丸彷彿浮在水中一樣，所以有「忍之浮城」的美稱。

石田三成的誤算不止於此，水攻後不久，突如其來的大雨造成堤壩崩決，濁水湧到豐臣軍的陣地，造成270人傷亡。第一次擔任總大將的三成急於建功，於是集結後來援軍發動總攻擊。但在城代成田長親的帶領下，忍城兵民團結一致，加上正木丹波守、柴崎和泉守、酒卷靭負、甲斐姬等……奇謀奮戰，徒有50,000大軍的豐臣方始終無法攻陷只有守兵500的忍城。忍城成為整場小田原征伐中唯一不落的堅城，而總大將石田三成則一輩子揹上「戰下手」的稱號。

以上通説大約出自江戶時代的〈關八州古戰錄〉和〈成田記〉等軍記物，難以斷定是不是真實之全部。在此不如根據更直接的一手史料──那些年的書信，嘗試窺探事情的另一面。

經緯

天正18年	事件
6月4日	三成出發到武藏國忍城
6月12日	豐臣秀吉寫給石田三成的朱印狀，説： ①估計受影響的百姓約一萬； ②秀吉指示三成把老人小孩移到別城； ③不會派其他奉行到忍城，不必懷疑。
6月13日	石田三成寫信給淺野長吉政，信中説： ①已接手留下工作； ②攻略忍城的準備大致完成，不過諸將對於決定水攻，都顯得不情不願； ③勸降太沒效率，建議直接攻過去。 〈淺野家文書〉
6月20日	秀吉寫給三成的朱印狀，説： ①關於水攻的工程不要大意； ②已派遣淺野長政和真田昌幸前去幫忙； ③建築工事決定下來後派人來回報。
7月1日	淺野長政到達忍城。 淺野軍在忍城西北的皿尾口和敵兵交戰，取得30多個首級〈淺野家文書〉
7月3日	秀吉寫給浅野長吉的朱印狀，説： ①已經知道皿尾口討伐敵兵30人的事； ②看了繪圖，破敵是理所當然的； ③總之，忍城要水攻。 據説收到這封信後，豐臣軍士氣低下
7月5日	擊退從城裡走出來的成田兵〈淺野家文書〉
7月6日	秀吉寫信給上杉景勝，説： ①已命北條氏政等人切腹，不必來小田原； ②快點去忍城幫手興建堤壩； ③14、15日會親自去參觀。
7月10日	町野左近助（蒲生家臣）寫信給淺野長政，報告7月5日擊退成田兵的事
7月11日	北條氏政和北條氏照切腹
7月14日	忍城開城（開城日有多個説法） 織田信雄派人到忍城祝賀淺野長政的戰功，以及慰問死傷者〈淺野家文書〉

疑團

水攻是誰的主意？為甚麼？

有説是石田三成意圖模仿備中高松城水攻，結果畫虎不成反類犬。但根據石田三成寫給淺野長政的書信，他分明是反對水攻的。

相反，豐臣秀吉則留下好幾封信指示水攻忍城：
①6月12日秀吉寫給三成有關水攻指示
②6月20日秀吉告訴三成説已增派人手到忍城，及要求堤壩的建築報告
③7月3日秀吉向淺野長政重申水攻的方略
⑤7月6日秀吉要求上杉景勝幫手建堤，而非攻城

撇開書信，就連石田三成有沒有決定水攻這個權限也成一個疑問。按通説，石田堤全長28km，是備中高松城水攻時的約7倍。又再按通説，石田三成以日間60文＋1升米、夜間100文＋1升米僱用民伕，換算到現代物價，大約需要130至200億日元，而且還未計算戰後損失。參考〈石田三成からの手紙〉的説法，作者中井俊一郎估計受影響面積約100km²，比整個香港島還要大。當時石田三成只是一個小小奉行、領取500石小領主，他真有權決定水攻嗎？

真的發生水攻了嗎？

忍城的開城日有多種説法，7月14日或16日。由6月13日石田三成寫信説自己已接手攻略忍城之事開始，直到7月10日町野左近助寫信説擊退成田兵，約一個月間，攻城守城雙方斷斷續續地有交手的記錄，可見直到7月5日忍城周邊仍然並未被淹沒。這一點和通説中6月16日放水、6月18日決堤互相矛盾。
當然，由7月5日至開城日之間，仍有充份時間水淹忍城。畢竟在行田市有石田堤的古跡遺留，所以水攻一事，可能有、也可能沒有。

三成是無用男？

忍城一役，石田三成被視為不善戰者，再加上關原之戰中眾叛親離（？），後世通常會認為他是一個人緣差劣的人。大河劇中石田三成經常三無：無家人、無家臣（即使有也只有島左近一個）、無朋友。
事實上，在忍城之戰中和三成共事的佐竹義宣、多賀谷重経、大谷吉繼和真田昌幸，日後都再次和三成並肩作戰。三成真的人緣差劣嗎？如果和政敵關係差＝人緣差，那麼歷史上人緣好的應該沒剩下多少了。

參考：

維基百科 忍城の戦い 條目
石田三成からの手紙―12通の書状に見るその生き方（サンライズ出版）中井俊一郎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