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武功夜話〉與墨俣一夜城

繼續上回墨俣一夜城的虛幻與真實的話題。

〈武功夜話〉的出現

1959年，因為伊勢灣颱風影響，吉田家的舊屋倉庫入水，偶然發現先祖前野氏留下來的大量記錄。這些資料便是日後通稱為〈武功夜話〉的〈前野家文書〉。

吉田雄翟，天正12年出生，是〈武功夜話〉的主要編者。雄翟的父親小坂雄善原是織田信雄的家臣。慶長5年，雄善和雄翟（15歳）父子曾跟從福島正則參加關原之戰。次年，小坂雄善因故成為浪人返回前野村。繼承父後的雄翟，作為百姓在莊屋（≈村公所？）工作，離開基督教後改姓「吉田」。

從武士到普通百姓，吉田雄翟為了讓後人知道前野家曾經風光，致力整理祖父、父親等留下的記錄，編成〈武功夜話〉21卷，提供很多其他史料沒有的情報。如織田信長側室生駒氏的名字「吉乃」，便是出自〈武功夜話〉。〈武功夜話〉收錄的〈永祿州俣記〉，更是甫庵〈太閣記〉以來關於墨俣築城最最最詳盡的史料。

〈武功夜話〉描述的墨俣築城

前言：沒有看過〈武功夜話〉，以下的築城經過從〈尾北ホームニュース〉得來，或有錯漏。若有機會定必認真閱讀。

永祿9年正月，木下藤吉郎到松倉城找前野忠勝、坪内勝定等商量墨俣築城之事。藤吉郎以「西美濃稻葉、安藤已經加入我方，防守薄弱，正是築城時機」為理由説服坪內等人幫忙。坪內方面雖然答應了，但指出必須連同蜂須賀眾一起參與才能成事。

藤吉郎又到宮後城找蜂須賀小六商量。小六思前想後，終於答應幫忙。次日，小六和小一郎（後豐臣秀長）一起去前野村找小六的義弟前野長康，但剛好長康不在，唯有留書請求協助。有趣的是，信末還特意提醒長康閱後把信件燒毀。很明顯長康不聽話沒有照做…

小六再去吉田城找小坂宗吉。宗吉是前野長康的親兄長，因為過繼才改姓小坂。小六等人費了一番唇舌終於説服宗吉加入。於是，以木下藤吉郎為首合共2,153人開始着手墨俣築城的工程。

〈武功夜話〉對築城過程寫得十分仔細，包括工程人員、分工；材料數量、準備和運送方法；建築式樣和設計圖等等，甚至築城期間因敵襲的傷亡名單也有記錄。

永祿9年	經緯
9月12日	零晨3時左右，木下藤吉郎帶着總勢2,153人到墨俣出陣。 下午，敵方約50人前來視察，但沒有發生衝突。 該日通宵工作。
9月13日	早上，美濃方約500人出動，築城方迎戰，造成30人傷亡。 下午9時左右，完成大部份防馬欄。 該日通宵工作。
9月14日	因為前一天通宵工作，天亮時已完成城寨內部、防馬欄、護城河，城郭等工程。 稍後美濃方的長井隼人領2,000兵再次進攻，雙方激戰4小時，尾張方有69人死傷，但終於守住。藤吉郎派人向清須城報告。（…為甚麼不是小牧山城？）
9月15日	織田信長帶着旗本、鐵炮隊500人、柴田勝家、佐久間盛政、森可成等合計3,000人入城。 信長犒賞眾人並任命藤吉郎為城代。
9月19日	信長逗留3日期間美濃方沒有攻來。離開墨俣回小牧山時，命佐佐成政的鐵炮隊300人留守。

爭論不休──〈武功夜話〉可信？不可信？

提到〈武功夜話〉的可信性，否定派常常針對「墨俣一夜城」攻擊。這可能是因為NHK曾在〈歴史への招待〉中播出相關集數引起關注。再加上NHK經常把〈武功夜話〉編入大河劇中，令很多不知就裏的觀眾全部信以為真。可惜〈武功夜話〉作為史料的質素追不上媒體給予「一級史料」的讚譽，終於引起歷史研究者的反彈。藤本正行和鈴木真哉更著書〈偽書『武功夜話』の研究〉提出諸多質疑。

以下引述藤本正行在〈信長の戦争 『信長公記』に見る戦国軍事学〉中對〈武功夜話〉墨俣築城的幾點疑問：

1. 除〈武功夜話〉外，別無其他更可信的資料（如文書、日記、年代相近的史料等）可以作佐證。太田牛一所寫的〈太閤様軍記の内〉亦無半點提及。
2. 所載書信遣辭用字不合戰國時習慣，而且敘述冗長，更似是為了後人容易明白而寫。
3. 〈永祿州俣記〉記載的城寨式樣不符合當時風格，設計粗疏，不堪使用。（可於Google Image搜尋關鍵字「墨俣城の構造」）
4. 總的來説，〈武功夜話〉過份容易閱讀（＝現代用語多），有些繪圖更出現明治時代才流行的箭嘴來表示行進方向，不似出於當時的手筆。

對於種種質疑，有支持者會以「從沒看過原本不應盲目批判」作出抵抗。因為〈武功夜話〉的「原本」，到目前為止仍是非公開資料。支持派認為，否認派經常指責的昭和地名「富加」，在沒看過原文的情況下便斷定失誤並不合理。

……到底史料的出現，是先相信後檢討，還是先檢討後相信？我個人意見雖然傾向後者，但是有時會覺得，作為八卦參考一下也未嘗不可。墨俣築城一事，私以為只屬於傳説，希望將來有更可信的資料出現，又或者吉田家在日本沉沒之前回心轉意，公開〈前野家文書〉吧？

參考：

維基百科 墨俣城 武功夜話 條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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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長の戦争『信長公記』に見る戦国軍事学（講談社）藤本正行著